李威 自述 返回

 不论是布面作品、绢本作品、还是印纸作品,我所选择的创作方式都是运用大量的时间通过手工绘制来完成的。

 

在创作方式上选择手绘,注定要经历漫长的过程才能完成,但这又是我必须要选择的一步,个人认为,漫长的过程,漫长的时间在画面上留下的痕迹,会使画面更加厚重、深厚。就像信仰一样,它无形但必定有一个宗教仪式,手绘过程就是我做作品的一个仪式。

 

这次展出的《啼鸣》系列的作品,是最新一个系列,在画面绘制方式上也有了进一步的探索。这是从2015年的个展时,第一批《宫墙柳》《萧萧竹》两套作品延续下来的。当初《宫墙柳》在画之前我已经早早地把名字想好了。其实这批新作已酝酿很久。最早在我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句词“满城春色宫墙柳”,当然陆游写这句词的时候是有他自己的情感和意味的,我没有追随着他所表达的情感往下走,而是集中在“宫墙柳”这三个字上,挥之不去。起初是觉得韵律好,后来细品觉得这三个字不但勾勒出一个完整优雅的画面,而且三个字的背后都有着它们各自丰富的意义。放在一起既有沉甸甸的历史也有浓浓的情感,这其中的是非恩怨已时过境迁,最后留下这沉默的宫墙和柳树就只能欲说还休了。

 我分别在南京和北京生活过。这俩座城市都分别做过长时期的古都。这个时候我开始留意它们曾经的宫墙是否真的和柳树有关系。在南京的时候听说过一个地名叫柳树湾,不甚了解,查了一下,原来在明朝南京作为国都时,这个叫柳树湾的地方就在明宫城边上,它之所以叫柳树湾就是因为当年在皇城边大阳沟河湾处种了很多柳树而得名。而北京呢,听人说在京城看柳色最好的去处就是故宫的筒子河,在高高的宫墙下一排袅娜的垂柳 。哈,够了,作为一个画画的人,好像没有更多的耐心再去做更深入的考据了。确定宫墙和柳树的历史搭配是成立的,思维就急不可耐地开始转变,开始酝酿怎样表达一幅画面的问题了。

           多年的画画经验,我已摸索出了一整套自己的做画方式,几种绘画方法以及画面语言。现在主题基调似乎模模糊糊出现了,那么如何把这几种元素组合起来呢?我在做布面作品的过程中,逐渐有了一套自己很陶醉的方法,那就是在亚麻布上做成仿墙体质感的底子,这是曾经一遍一遍反复覆盖做底偶然得来的效果,发现它的质感与当年读研究生其间学习中国传统壁画做的仿墙体的质感很相似,虽然俩者用的材料和方法是不同的。那么在这样一个特殊质感的底子上,我自然就选择了用水性矿物质颜料一遍一遍罩染的方式来画,其实就是不自觉地把以前学的东西用进来了。着手时对其画面效果有六成以上的预判和把握,又留了四成未知作为给自己的发挥或挑战。《宫墙柳》的内容与这个方法刚好相配,因此主题和方法确定了。

        在我的绘画语言里,其中有一个主要沿用的语言就是“网点”,这是一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语言。欢喜的是,它满足了我一直想寻找的一种做画方式,即慢慢地一点一点累积,通过大量劳动最终才能呈现效果给自己一个惊喜的这样的做画方式(这在之后的印纸系列以及之前的线条系列作品中都有所体现)。而让我忧的是,会经常被质疑或质问既然能打印为什么还要画?还有就是国内国外哪些艺术家也用了此种类似的语言等等。打印初稿只是绘制过程十几步甚至几十步中其中的一步而已。以前经常会去尽力向追问者解释,现在不解释了,并且我相信我再坚持画着画着,以后答案自然就有了,作品就是答案嘛。

         说回《宫墙柳》,如果直接红墙加绿丝绦的描绘我觉得太过直白,少了点意思。就像诗歌一样,间接含蓄点比较有味。比如《咏白海棠》“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可能连白海棠自己也想不到,在诗句中虽然没有被点名,但是它的白却能够如此地让人回味,并且使一介草木还有了圣洁的灵魂。同时考虑到如果用网点语言来直接描绘,似乎没有一定要使用它的必要性和特殊性,而单色调可以让网点有所发挥。这样就确定了描绘映在红墙上的柳树的影子的想法。一遍一遍颜色的罩染分染的方法,比之一次性调好颜色直接涂上去的方法,画面效果来得更厚重、丰富、沉稳,这是在工笔重彩画中一个很简单的常识,只是需要有耐心有预判,需要花功夫,这个我是愿意去做的,也就是累点嘛,但有对画面最终效果的期盼支撑着,一直兴味盎然地画下去了。每幅画都需要几十遍的层层叠加,尺幅大的需要三个星期甚至一个月完成,尺幅小的至少也需要一星期到十天左右。所以,我也享受了有近一年的足不出户近乎闭关的绘画时光。珍贵又难忘。

         如果全是红墙,展览会略显单调,于是想到以前曾拍过的一些八十年代的老楼,里面尽是绿油漆刷的墙面,如今已剥落得斑斑驳驳,也挺有味,它所承载的是另一番意义。于是此次展览的红绿基调定下来了。如果再把柳树的影子又放到绿墙上就太牵强了,得换换。竹子和花鸟不仅仅是中国古人热爱的主题,我也很热爱。之前用其它方法画过一些,而对竹子和花鸟的表达是穷之不尽的,自然在剥落的绿墙上我就选择了她们。只是这次是她们的影子。

取名《啼鸣》,以声音为名,以影子为形,而讲述的却是在镜头之外的羽翎。究竟哪一个为实,哪一个为虚呢?

   

         《听雪》系列,这是水墨画在绢上的。我一直以来的创作作品都是围绕着自然、山水、草木等表达的。这应该是我一个挥之不去的情节。因为我觉得大自然太丰富了,我能够从中不断地得到养分和启发。描绘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它可深可浅,它与世间的一切都有关系,它是活的,在它身上我能体会到生老病死、历史沧桑、人情冷暖。

 

        印纸系列的作品。材料的特殊性吸引了我。从意义上来讲,她本是几十年前一件不起眼的办公用品,她的特点是:缺她不可,但用完就被抛弃,而如今有了电脑就更加被人们淡忘了。我想给她赋予新的意义,让她成为艺术品,让她重新被瞩目。我仍然是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感受,在她身上记录着一个又一个周遭自然界中的冷冷的,黏黏的,腥腥的,沉沉的,戚戚的,静静的,悠悠的,绵绵的,硬硬的,碎碎的,寥寥的,默默地,空空的,匆匆的。。。那些们。它们放在一起又被彼此赋予意义,一个一个,它们互相修正着彼此的味道,一个一个牵动着我游走于消极与积极之间,不断徘徊。。。一个一个仍未结束。。。而这一个一个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所以我给她们取名《无色》。